顧朝陽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，眼前已經陷入黑暗，雙手被反綁在身後，嘴巴裏還被塞了布團。車子還在移動，她一動不敢動，只仔細琢磨著自己的處境和應對的辦法。

袁良綁了她，無非只有一個原因，想用她逼出蔣靜。那晚在袁良的房間，顧朝陽曾和他提起過蔣靜。

顧朝陽說，長林想要收購LJ，其實是蔣靜的意思。袁良當時是什麽反應來著？

在質問她“蔣靜人在哪裏”之後，便陷入了長久的沈默。顧朝陽摸不準袁良的想法，只能根據她從程鋒那裏聽來的，開始胡謅。

“袁總，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，LJ對蔣小姐來說的意義。她曾告訴我，這個公司就像是她的孩子，她看著他出生，一點點長大，卻沒有辦法陪著它繼續成長。”顧朝陽記得，程鋒電話裏說過，LJ是蔣靜的心血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，是蔣靜一手創立了這家游戲公司。“如今，孩子出現了一點問題，蔣小姐也只是想給孩子找個更好的父母。”

聞言，袁良驀地擡頭，看向顧朝陽，眼神裏，是前所未有的陰鷙。

LJ的快速發展，不過是表象。伴隨著技術研發和產品推廣，需要大量的資金，公司需要大量的現金投入。而長林在這個時候想要收購LJ，其實還有一個原因，這家公司，不但缺錢，還面面臨著巨額的虧空。

所以，袁良這半年來，才打著融資的名義，到處找投資方。

“我知道，我這樣說，袁總心裏肯定不痛快。畢竟，以公司現在的發展，即使面臨虧空，也一樣有人會大把大把的撒銀子。可是然後呢？”顧朝陽頓了頓，“借新還舊？補完一個窟窿，再補第二個？袁總也是生意場上的前輩了，應該比我更清楚，這樣下去，雪球只會越滾越大，公司……遲早會被拖垮。”

袁良低著頭，沒有說話，似乎在很認真的想著什麽。

顧朝陽覺得，她有必要下一點猛藥，“當然，也績優可能出現絕境逢生的機會。可是，這是蔣小姐的心血吶，袁總……舍得拿它來賭嗎？萬一……賭輸了呢？您又要怎麽去面對蔣小姐？”

“蔣靜人在哪？她為什麽不親自來和我說！”袁良擡起頭，一雙眼睛猩紅，“她說過，她要和我一起看著公司成長；她說，她會一直陪著我的！她人在哪？在哪……”

袁良似乎陷入了眸中莫名的情緒之後，突然就笑出了聲。空曠的總統套房裏，這笑聲顯得突兀又詭異。

“我知道了，她也開始嫌棄我了，對不對？”袁良說話的聲音很輕，陰森森的看著顧朝陽，“嫌我窮？嫌我是個殺人犯的孩子，對不對？”

顧朝陽瞳孔萎縮，便見袁良突然怒喝，“騙子！都是騙子！蔣靜這個騙子！還有你，你也不是個好東西！你以為你跟著程鋒，以後就能嫁入豪門了嗎？遲早，你們一個個都會被他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！”

顧朝陽：“……”

在袁良的暴怒中，顧朝陽卻笑出了聲。男人轉頭看向她，顧朝陽卻從沙發上起身，一步一步走過來。

她在原諒身邊站定，扯出一個明艷的笑容，“蔣靜是不是個騙子，我不知道。不過……”顧朝陽學著程錦的動作，舌尖抵了抵後牙槽，“她挑人的眼光，顯然不錯。”

“比起程鋒，你就是慫！”她在袁良耳邊留下一句話，踩著高跟鞋走出了房間，關上房門的一刻，她瞥見袁良將吧臺上的酒杯一股腦都推到了地上。

那晚和袁良的談話，信息量太大，她後來問了程鋒，才知道，袁家早年在南市，也是小有名氣，後來袁良的父親牽扯進一樁兇殺案，袁家便敗落了，袁良跟著母親離開了南市。

顧朝陽覺得，袁良這個人可能有人格障礙或者心理缺陷。這或許和他年少時的經歷有關，但蔣靜一定是催化這種病態的一個關鍵所在。

所以，這次出來見袁良，顧朝陽幾乎做了完全的準備，甚至提前通知了程鋒，讓他派兩個人來保護她。

可她沒想到，路邊隨便攔下的一輛出租車，居然是袁良事先安排好的。而程鋒派來的人，似乎也被甩開了。

顧朝陽有有點沮喪。

她還是大意了。

車子突然停下。

“醒了就動一動。”是袁良的聲音。

顧朝陽直起身子，找了一個更舒服的位置坐好。袁良既然是為了蔣靜而來，那麽她的人生安全就還是有有保障的。

車門被打開，顧朝陽被拖了出去，拖她的人顯然不是原來。

她看不到路，被人提著肩膀，一路踉踉蹌蹌的走著。走了一段，全都是土路。

然後，有沈重的鐵門聲，她似乎被帶到了一個地方，腳下是硬硬的水泥地，空氣裏都是灰塵的味道。

“你最好老實一點，等我們老大辦完了事兒，自然會放了你。”男人開口說了話，是那個出租車司機，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夥子。

顧朝陽發出“嗚嗚”聲。

小年輕見狀皺了皺眉頭，老大吩咐了，不能傷害這個女人，頂多嚇唬嚇唬就夠了。他上前扯掉顧朝陽嘴巴裏布團。

嘴巴有點麻，顧朝陽緩了緩，接著一屁股坐在地上，擡頭對著空氣問：“餵，帥哥，你和袁良是什麽關系？”

小年輕不說話。

“他是你老大？你跟著他多久了？”顧朝陽扭了扭脖子，“他不是做游戲的嗎？怎麽還整這些違法亂紀的事情？”

小年輕還是不說話。

“你老大是不是囑咐你，只要把我看好了就行？那你能看著我，順便和我說說話嗎？我一個人好無聊。”

小年輕依然不說話。

“我能動一動嗎？我腳好酸，我能把高跟鞋脫了嗎？”

然而，沒人回應她。

“你不說話，我就當你同意了啊。”說著，兩只腳一踢，顧朝陽蹬掉了高跟鞋，盤起腿，“聽你口音，是南市本地人吧。我小的時候，也在南市住過很長一段時間，說起來，戰門還算半個同鄉，我跟你說……”

小年輕聽得腦仁疼，這個女人怎麽啰嗦。他有點後悔，為什麽要把那團不從她嘴巴裏拿出來。他看著被扔在顧朝陽腳邊的布團，幾步走過去。剛要俯身撿起來，女人忽得從地上坐起來，一腳踢上了他的肚子。

小年輕悶哼一聲，彎腰捂著肚子。

顧朝陽趁著這個空檔，把手從繩子裏抽了出來，一把扯掉蒙著眼睛的黑布條，便看到面前的小年輕目瞪口呆的樣子。

她掃了一眼四周，一個廢舊的倉庫

“你……”

“你大爺！”顧朝陽一個高擡腿，再度踹上了小年輕的右臉，將人撂翻在地。

小年輕捂著腮幫子，往地上吐了一口血，回頭看顧朝陽，眼中已有戾氣。隨之，整個人向顧朝陽直直撲過來。

顧朝陽眼中露出一絲輕嘲，身子微微一側，躲開了小年輕揮來的右拳，緊接著握上他的左手腕，擡腳踢上膝蓋骨，一個反剪，將人摁在地上。

“不服氣？”顧朝陽一手將抓著小年輕的手臂，一手握上他的後脖子，手下用力，將小年輕的頭狠狠砸在地上。

一下！兩下！三下！

再砸……就是防衛過當了。

顧朝陽松了手，小年輕隨之倒在地上，奄奄一息。

她捏了捏手腕，許久不活動筋骨，手都生了。但眼下，可不是裝逼的時候，她轉身往大門跑去。

從倉庫出來，是一個工地。借著微弱的燈光，她看到了來時候的腳印，只有兩個人的，這附近應該沒有其他人。

今晚，若是袁良再多派一個人來，她都不敢這麽冒險。

顧朝陽判斷了一下方向，朝一條沒有鞋印的小土路跑去。剛跑了沒兩步，就看到遠遠一個人影。她心下一驚，扭頭就跑。

卻聽到背後有人在喊：“小太陽！”

聲音很大，很熟悉。

腳下的步子一頓，顧朝陽轉頭，借著月光，看到了程錦。他走得有點慢，身後的人顯然也已經認出了她，連忙沖上來。

“顧律師，你沒事吧？”姜宇一臉的焦急。

顧朝陽卻沒理他，朝著走來的男人，邁開步子狂奔。然後，一頭紮進程錦的懷裏。

慣性作用太大，顧朝陽直接將程錦撲在了地上。程錦眉頭微微皺了一下，將懷裏的人圈緊。

“沒事了，別怕。”他在她的頭頂輕聲說著安撫的話。

剛才是不怕的，現在……看到他的一瞬間，就覺得眼睛酸酸的。顧朝陽把頭埋在程錦懷裏，將眼淚、鼻涕一股腦的擦在他的胸口。

“這會兒知道怕了？”程錦輕輕拍著她的後背，“以後還要胡鬧嗎？”

“我沒有胡鬧……”顧朝陽依然埋著臉，啞著嗓子抗議到。

“你沒……”程錦提起來的聲音忽得又降了下去，“是，你沒胡鬧，是我來晚了。”

剛剛一路上，程鋒和他說了袁良的事情。當聽說袁良可能有人格障礙的時候，程錦一拳揮在裏程鋒臉上，“知道他是個變態，你他媽還讓顧朝陽去！”

他們在路邊的一個垃圾桶裏，找到了顧朝陽的手機。又看了咖啡館門口的監控，發現她上了一輛出租車。

袁良顯然是一個沒有作案經驗的人，只要鎖定了車牌號，以程錦在當地的勢力，很快就摸到了這片工地。

從下了車到這裏，短短的一段路，程錦走得艱難，不是生理上的疼痛，而是真的心生畏懼。現在，人在眼前了，抱在懷裏了，也終於踏實了。

“你怎麽了？”顧朝陽的聲音依舊悶悶的，但終於擡起頭，看向程錦。

原本顧盼生輝的一張臉，如今掛滿了淚痕，程錦是真的心疼了。他正要低頭吻上她的臉頰，頭頂卻傳來了涼涼的男聲。

程鋒雙手插在褲兜裏，看著地上抱成一團的兩個人，“你倆是準備來場野戰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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